【原耽】巨龙和魔法师
没见到江烨之前亓望还真不相信有男巫这种东西。
“性别歧视,”江烨坐在他城堡的窗子边上,亓望不得不装作很不耐烦的模样,气势汹汹地要他下来,然后伸出一只翅膀垫在下面。“有女巫自然有男巫咯,其实我更多被叫做魔法师。”
亓望一屁股坐在地上,弄得掉在地上没有人打扫的枯枝败叶飞舞着,尘土飞扬。江烨大摇大摆进来时他正在喷泉池里洗澡,现在那个陪伴他度过短暂童年的小可怜正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
亓望偷偷把他衣兜里掉下来的小金块碎宝石刨到自己翅膀底下。
“那你会干什么?”
江烨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他被冒犯了,“我什么都会。”
“你会做饭吗?”
“你还要吃饭!”他的语气好像亓望应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亓望瞪着他,“你是人吗?”
“龙也要吃饭啊。”
在江烨眨了眨眼的瞬间,他变成了个人,一个光着身子的年轻男子,“你怎么不穿个衣服。”江烨眼睛都不眨一下,面不改色地走过去用自己的衣服把他包起来,“你见过有龙穿衣服的吗?”
亓望咯咯笑出声,“你这披风真难看。”
“别穿了。”江烨扯他。
他们绕过大厅里的苔藓和野草,头顶堪堪掉落的木板屑,和嘎吱作响的破了几个大洞的王座,亓望裹着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件毛毯,光着脚在脏兮兮的地板上跑来跑去。
“你这城堡为什么这么——破旧?”江烨突然后悔一时贪心企图霸占一个龙的城堡,就像他作弊过了魔法师的考核,结果就被自己的第一个魔法烧了头发。
不能贪小便宜啊。他望着脸上乌漆嘛黑的巨龙,衣服不太合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巨龙绕过餐桌朝他奔过来,结果被凸起的半截木板绊倒一头栽进了魔法师的怀里。
等等,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你原本什么模样,给我变回去。”江烨把他拽起来,盯着他黑曜石一般藏着星星的眼睛,一眨眼,怀里多了个黑发少年。
“我真的不敢相信。”
“闭嘴啦!”
江烨漫不经心地走着,身旁跟着个咔嚓咔嚓啃着黄瓜的小孩,“走路很难学的!”
“所以你学了一百来年还是同手同脚。”
啧啧,真是辛苦了。江烨不得不佩服龙这种生物与生俱来的平衡感,同手同脚还能跑那么快,都不带转弯减速的。
“你叫什么?”
“告诉别人名字是要签订契约的。”
……他离开了社会几年已经脱轨到这个地步了吗。
江烨身上挂着的瓶瓶罐罐哐当响了一路,在静谧的森林里格外清脆,“好吧,我叫江烨。”
“浆液,什么浆液,苹果汁吗?”
“江河的江,火华烨。”
“火化?”
……倒霉孩子还是个文盲龙。
亓望没有选择赶尽杀绝的唯一原因绝对不是因为他打不过这个一身基佬紫的黑魔法师
——拜托那是黑魔法师的统一制服。江烨嚷嚷。
而是他觉得这个人很好玩。
“你是来杀掉巨龙的骑士吗?”
他的尾巴上那一道被用附魔的铁剑砍伤的伤还没好,在鳞片下的伤口愈合得很慢,亓望不退反进,警惕地盯着他,虽然他的尾巴一抽一抽的疼。他不得不洗澡的时候把尾巴翘起来,像一只狗,他有点沮丧。
——不是,像一只猎豹。江烨垂着眼帘,带着暧昧又俗气的笑。
“嘘——”江烨盯着他已经有一会儿了,一只龙。鳞片在投过树枝的缝隙抵达目的地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目光在没有人修剪的茂密的灌木丛间摇过来,在一尘不变的飞鸟的归宿里摇过去,他礼貌地颔首,遮住眼底的热烈。
如果我能打得过他,亓望有点小小的紧张,他还没有成年。事实上距离他从那颗蛋里出生已经过了两百多年了。
“我不是骑士。”那种胸大无脑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备胎。
“我是魔法师。”
——那是很神秘的,如同他隐秘,活跃,热情的心脏。
魔法师用一根修长的手指抵住上唇,巨龙听见了吟唱。
“你唱歌真难听啊。”
亓望嗅了嗅从树藤上垂下来的嫩绿的叶片,那树精灵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鳞片,江烨瞥他一眼。“我没有唱歌,那是魔法。”
“疼疼疼疼疼!”
亓望就要骂人了,这魔法师真的不是上帝他老人家派来杀他的吗。
“……”江烨表情复杂地停止了吟唱。
他好像是黑魔法师来着。
黑魔法哪来的治愈术啊。
所以魔法师不索取任何报酬带着巨龙走了一个月是有原因的,半夜醒来被幼龙蜷缩成一团哼哼唧唧的模样戳中了这个冷酷无情的魔法师的一点点柔软。
变成人就方便多了。
“喂,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姓什么总要告诉我吧。”江烨偏过头问他,少年趴在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我姓亓。”
“为什么不是弗兰克,克里斯这样的?你不是龙吗。”
“……”少年揪他头发。
“齐天大圣的齐吗?”
“不是!”感谢作者他竟然知道齐天大圣。
“小孩,你该剪头发了。”
江烨带着小孩在少有人烟的森林里走了约莫半个月,终于见到了除松鼠,狼群,秃鹰以外的生物,江烨拒绝了亓望要他背的请求,并塞给他一根黄瓜作为补偿。
一个黑魔法师喜欢吃黄瓜,还是酱腌黄瓜。
亓望轻拍开他的胳膊,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抱着膝盖,“我不喜欢。”龙已经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喜恶,如果能忽略他对待理发师不怎么礼貌的举动。
那个可怜的手艺人剪子都砸到了地上,江烨朝他歉意地微笑。“来吧,我给你剪。”
“别乱动哦。”威胁地举着剪子晃了晃,江烨嘴角上扬,手下动作放的轻柔。耳旁的微长的发丝服帖地贴在脸颊上,亓望挺直身子坐的挺拔,江烨突然捂住他的耳朵。“干嘛?”
附身对上他清澈的眼眸,“你耳朵被剪掉了。”
小孩咯咯地笑出声,伸手够他的头发。
他就像一件艺术品,看到了吗。
积聚在天际的卷积云铺陈开来,倾落的橘红包裹着归家的人,从他的发间溜过去,染上了些许暖意,就像猫仰躺在脚背上打着呼噜。
森林里看不到这样的天,仰头总是茂密的树,翠绿,浅黄,月白,蔚蓝。龙很喜欢,好像在呼噜呼噜的发出惊喜的声音。
亓望很喜欢森林,七月星光下的森林,地平线上一个缓慢的剪影,渐渐被黑暗吞噬。
“万能的主啊,我请求你救助这个可怜的孩子。”
白魔法师在巨龙身边向上帝祈祷,在巨龙好奇的目光里,翻开了那本厚重的魔法书。“是黑魔法的痕迹!”“有黑魔法师的踪迹了吗?”
他们穿着白色的长袍,将少年团团围住,窃窃私语。
江烨朝他安慰地眨了眨眼睛。
——没问题,别担心。
亓望看懂他的嘴型,便不着痕迹地把四处游荡的目光收了回来,江烨在人群的边缘悄悄离开。他现在是个普通人的打扮,很轻易就躲过了匆匆赶来的白魔法师头头。
“他是——”
为首的男人脸色严肃,亓望抬头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人深深浅浅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下。
“祁聿。”
“我可以查出黑魔法的来源,需要你配合。”
祁聿是个弟控,这跟他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没有半毛钱关系。
其实江烨已经做了够多了,一个黑魔法师当枪匹马地带着一只龙闯进了白魔法师的大本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尽管祁聿第一时间开启了追踪魔法,但江烨离开得很及时,所以他们只追踪到他离开主城时的方向。
亓望的特殊身份让祁聿不能让他过多的暴露在魔法师的监控下,事实上收留一个已经十二三岁的少年不是什么好主意,他太久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了,现在与一张白纸无异。
——
亓望揪着衣角,宽大的白袍在他身上不伦不类的挂着,祁聿觉得自己必须得找个时间带着他去购置衣服。“我可以学吗?”
“不,不行。你是龙。”
历史上没人说过龙不能学习魔法,江烨一定会嗤笑。亓望没有这个年纪的小孩的叛逆和自我膨胀,他只是坐在床边并抱住膝盖,他平时等待祁聿处理完工作准备睡觉的地方,他沉默了好久,直到一声小小的像猫一样的尖叫从他腿间飘出来。
“哦,那好吧。”
祁聿很好。
他觉得困了,睡意一点一点侵蚀幼龙的身体,祁聿看着他与自己相仿的面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晚安。”
很不幸的是,龙这个种族已经接近一百年没有出现在魔法师的视线里了,所以主城的头儿祁聿并不知道怎么饲养一条龙崽子,像对待人类小孩那样吗?
“祁聿,”亓望在握着笔一笔一划的写字,练习祁聿的名字,还有江烨。祁聿在他身后捧着红茶,目光意味深长地盯着白纸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字。“什么事?”
“黑魔法是什么?”
他只知道那东西让他很疼。
“它是邪恶。”
亓望噢了一声就不再问了,祁聿不确定他是否听懂了。
“嘿,你现在怎么这么乖啊。”
“我都不太敢相信这是你?”
擦肩而过的一个男人,帽兜下黑色的头发露出来,祁聿被下属分去了注意力,亓望由着他牵着手乖乖站着。
“你该剪头发了。”
亓望小小声说。
“我有魔法。”江烨弯弯眉眼,“你要跟我走吗?”
尽管江烨对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但亓望毫不犹豫的拒绝还是让他微微一怔。
他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伤害了。
那天亓望在日记里记下,我想跟他走,我不认识什么邪恶,但是我怕疼。
日记不出意料的被祁聿偷看了。
所以当亓望几年后再次遇到江烨时,这个冷酷无情的邪恶黑魔法师惨兮兮地站在他的对面。祁聿眼睛都不眨的,亓望却想跑过去抱住他。
他还是没有学会魔法,不管是邪恶还是光明。
所以身上的鳞片都掉了,祁聿没有制止白魔法师朝他身上扔的法术,血淋淋的。
“我不会死的。”亓望小小声地告诉他。
这时候你不应该抱住我要我不要死吗。江烨仰躺在地上盯着他的后脑勺。
“我叫亓望,希望的望。”
“我跟你签订契约了。”
龙,一只刚刚成年的龙。
祁聿一定是在饲料里加了生长激素。江烨咒骂。
亓望以为离他远点就好了。
最后还是冲上去抱住他了。
祁聿一定没有见过森林,江烨送给他的那片。
祁聿还是没有放过黑魔法师。
黑魔法师身上破破烂烂的像个被丢弃的布娃娃,尽管都是远程攻击他很厉害,还是免不了被伤。龙在他身边停下来,双翼上深深浅浅全是伤痕。“我要死了。”
“不会的。”
祁聿站在他身后,目光里是说不出的颜色,原来他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而是那片森林里最常见的枯木的褐瞳。他轻轻地,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亓望头上,“你啊。”
治愈术,他送给他的见面礼。
也是他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我会保护你。”
每当亓望打破砂锅问到底,祁聿总是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他为什么总是不能离开家,他为什么总是要在穿着白袍的人前来做客时躲在楼阁上。
因为龙也是邪恶。
魔法师总是不屑与胸大无脑一身蛮力的备胎合作,他们喜欢单干。所以龙都不是骑士杀死的。
“你好重。”
亓望抱怨趴在他肩上的黑魔法师。
江烨咧嘴笑了。
祁聿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拒绝对黑魔法师使用治愈术。
巨龙一边小声抱怨,一边抱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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